上影节审片排片人王佳彦 |
麻豆搞笑视频 6月20日,是第24届上海国际电影节展映的最后一天。像往年一样,审片排片人王佳彦会离开艺海大厦20楼的电影节办公室,结束他一年一度,为期大半年的审片排片工作。
王佳彦戴着一副眼镜,和蔼、爱笑、易接近,微博昵称“四眼老王”,上海影迷无人不晓。
拜访老王的这天,上影节进入第四日,恰逢端午,大部分同事都回家休假。今年没有设置加场,现场观影问题也有分管同事负责,他说要比以往轻松一些,但只要电影节还在进行,他就会坚守在岗位上,有始有终,直至闭幕。
每到年初,他就会来到这里,先审片、再排片。从1993年参与筹备首届上影节到1999年接手排片工作,老王服务上影节将近30年,为观众排片超过20年。在采访的不经意间,他呢喃了一句,“我算是世界排片的第一人”。
每天工作超12小时,只为完美的排片表
在上影节排片表出炉前,老王每天早上6点半就会来到办公室,整栋大楼只有他一个人。
“在安静的环境下,可以静下心来排”,他说往年每天都要工作到晚上10点、11点,现在有了助手,稍微提前到8点、9点下班,“没有花上这些时间,解决不了审片排片的问题”。
老王的办公环境空间不大,一张办公桌,桌上有一台电脑,一只暖水瓶,一个茶杯,以及一摞摞打印出来的排片校对表。
每年上影节的排片日程,都是由他来安排,从这里诞生。
今年他一共审看了833部电影,最终有来自62个国家和地区的405部影片进行展映,这些影片要在10天内分布在40家影院,45块银幕,总共放映1423场。
距离电影节开幕第14天,老王在微博上自勉,“加油,我最后一搏必让电影节像夏花一样绚烂”。倒计时第8天,他自信写下,“千磨万击还坚劲,任尔东西南北风”。
6月3日晚,在展映排片表终于公布的那刻,他兴奋地向翘首以盼的影迷们报喜,“排片表出炉了,轮到你们做功课了,排的不好请多多包涵,预祝你们抢到票,过一个快乐的六月天”。
老王今年72岁,老骥伏枥,志在千里。在开票前的半个月,他才能收到大部分确定展映的片目,开始紧锣密鼓地着手排片,时间紧迫,任务繁重,“必须要做一稿、二稿、三稿,最后拿给观众的排片表已经是第三稿了。”
排片这份工作看起来简单,实操过程要面对重重细节,需要很多细心和耐心。
“第一稿是最惨不忍睹的,基本上大致排一排。我知道哪些片子放大厅、中厅和小厅,但是最后会发现很多问题,比如同一个国家的电影,可能在这个厅排得多了,那个厅排少了。剧情片、动画片、纪录片,或亚洲片、欧洲片、美洲片的比例也要尽量均衡分布。”
每一次审片,老王都会和同事商量哪些影片应该放在哪些规模的影厅,也会询问电影研究专家的意见。每次电影节官方发布展映片单后,他也会依据文章的网络点击量,来判断影迷的选择偏好。
王佳彦和影展部的同事 |
即便积累下来二十多年的经验,他还是无法准确把握住一点——“知道观众都想看什么”。
“大多数都能知道,比如4K修复的《胭脂扣》肯定一票难求。《早春二月》这样的老电影,以为就放在一个中厅,两、三百多人差不多了,《海上钢琴师》公映过了,可能看得人不多,也没有排很大的厅,结果全都卖光。有的电影排了大厅,买的人却很少。”
《海上钢琴师》售罄 |
每一年的展映影片都不同,每一年的观众喜好也不同,这永远是个变数。但老王每年还是会做归纳总结,“当然要不断学习,把它做得更好,这个是没有止境的。每次都会有遗憾,每次都会有错误,这都很正常,对自己也是个挑战。”
所有的精益求精,都是为了最终排出一份完美的排片表。
追求更合理、更科学、更艺术的排片
刚做电影节排片工作时,老王面对的只有十几家影院,100多部展映片,“那时候排片很简单,要求不高。”随着展映电影、影院影厅和观众数量的不断增加,排片工作也就逐渐提高了难度。
为此,上影节专门设计出了一套电脑排片系统,帮助他操作排片。直到现在,这套系统还在修改,“改到现在,还没有完全达到我们的要求。每一次在操作的时候,想到新的问题,就跟设计系统的人反馈,根据要求不断的完善。”
电脑排片系统 |
这三年来,老王培养出了一名年轻的徒弟,帮助做排片校对。几百部电影,校对一遍要花很长时间,有了徒弟的帮忙,分担了以往他一个人要做的大量工作,“每一部电影都要符合它的放映要求,时间问题、票价问题、制式问题,影片帧数不同,有些影院的服务器还不能放,这些都要校对。另外还要配合片方见面会的时间、地点等等。”
仅仅是随口介绍,就罗列出了一堆校对中要注意的问题,他说,“各方面的要求,都是千变万化的。”
排片校对表 |
如今上影节的排片日程安排越来越受到影迷认可,这都要得益于从历史中吸取的经验教训。其中就有两次“事故”,令老王印象深刻。
一次是在同一天的同一个晚上,在天山电影院和永华电影院排了同一部电影,因为是胶片拷贝,两家不能同时放映。他只好采取补救措施,在永华电影院临时加上三部短片,等天山电影院放完后,再派车把拷贝送到永华电影院,算是及时解决了那晚排片撞档的危机。
以往排片不考虑拷贝安全问题,影片审核通过后就直接排期,导致有时会出现因电影拷贝未到,改放其他影片的问题。
最严重的一次发生在2004年,金爵奖主竞赛入围影片《茉莉花开》到参赛首映当日,拷贝仍未到达,只好临时改放其它电影,引发现场观众不满。
经历这次错误,往后的排片顺序得以重新调整。凡是安全到达上海的电影拷贝,都优先排到展映的前几天,未到达拷贝的电影则往后排放。老王语重心长,“这些经验都是一点点从问题里得来的,没有前面这些苦头,就不会有今天这样一个成熟期。”
今年在排片日程上,也做了一点小小的修改。原本每天最后一场电影的放映时间是晚上9点,老王极力建议提前到8点50分。
“不要小看这10分钟,往往观众看完电影赶地铁,就是差一、两分钟的时间。”提前10分钟,让他的工作难度也增加不少。因为从前一场的6点半到8点50分之间,就不能排时长太长的电影。
老王说,能为影迷想得多一点,就是他工作的动力,“排片就是把片子往厅里放就是了,难就难在把它排好。所有花的时间,都是为了把它排得更好一点,更合理一点,更科学一点,更艺术一点。”
“从第一届做到现在,就我一个人了”
每年上影节的开票日,老王都会来到主会场SFC上海影城。他曾经是这里的副总经理,会来看看影城的卖票情况,给线下买票的观众推荐好片。
即便现在改成了完全线上售票,往年影城在开票日的热闹人潮景象不再,老王也不会缺席。每年当日,他都会与影城的排片表背板合影留念。他说,“这是一种情结,已经养成了习惯。”
王佳彦的父亲是我国著名科教片导演王光彦,也是经典电影《白毛女》的副导演。今年是建党百年,《白毛女》入选了“百年征程·红色光影”展映单元,老王笑说,“今年是父亲拍的片,儿子来排片。”
受父亲影响,老王从小就是影迷,年轻时经常在杂志《电影故事》上投稿,他喜欢看国产片。这次电影节展映的《柳青》就受到他的大力推荐,“很多80后、90后不知道柳青是谁,但我们这代人都知道他和他写的《创业史》,电影的整个画面、音乐都挺好,成泰燊演得也很好。”
《白毛女》《柳青》上影节展映 |
老王与电影的工作联结很深,他最早在上海电影发行放映公司任职,1991年调入上海影城,1993年参与第一届上海国际电影节的筹备工作。
上海影城开业以来的三十载,他是一路的见证者和推动者。上影节成立后的每一个部门,也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与身影,“第一届我主要负责电影交易市场,第二届是大型活动办,第三届我是新闻部,第四届是影展部。我大概从第四届、第五届开始,一直排片到现在。”
上影节办了24届,走过了28年,第一届永远是老王印象最深的影节记忆。
“第一届办完了之后,国际制片人协会通知说,这已经是A类国际电影节了,当时吴贻弓(创办人)的眼泪都流出来了。”他更清楚记得,举办第一届时因为缺乏经验面临的种种困难。
当时他是电影节市场部的负责人,“我们在很简陋的情况下,在上海影城办了交易市场。有国内的电影厂,国外来了一两家,就那么几个展台,不像现在几百个。”
他还记得,第一届评委看片是与影城一厅的观众一道看,评委坐在第10排,前面放了个长脚桌,“那时候奥利弗·斯通看电影迟到,找不到地方了,还是我带着他去的。”
王佳彦与导演奥利弗·斯通合影 |
在网络还不发达的年代,上影节的展映片单通过登报纸的方式向观众传达。老王回忆,电影节卖票的第一天,观众就在影城大排长龙,很多人连夜坐着,通宵排队,有从外地赶来的,有为孩子买票的,热情很高,“这种触动促使我要把工作做好,要对得起影迷”。
“那时候电影票就简单一张,没有写片名”,“那时候放电影还是同声翻译,有人在场下拿着麦克风给观众翻译”,“那时候我在影城上班,每天走得腿都软了,协调这个事情,那个活动。影城的见面会我一个人包掉了,我主持过山田洋次的见面会、苏菲·玛索的见面会”......
那些年,那些事,那些人,一直都深烙在他心里。
王佳彦与著名影星苏菲·玛索合影 |
“从第一届做到现在,就我一个人,没有第二个人了,一拨拨都退休了。”老王感慨,如今他还坚持在电影节审片排片的第一线,就是因为喜欢电影,喜欢这份工作。日益壮大的影展部门和团队伙伴们,也给予他很多帮助。
采访前一晚,他又到上海影城转了转。一个小女孩刚看了《沉默的羔羊》,在影城内拍照,一回头看到了他,让他在电影票上签名,“我签字又不值钱,但她很开心”。
今年上影节已经落幕,老王暂时离岗,可能会像往年一样,出门旅游,放松一下。不出意料,明年年初,他还会回到电影节的办公室。早上6点半就来,打开电脑,泡杯茶,继续审片、排片,努力为在上海一年一会的影迷观众们,送上一份更好的排片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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